随便举一个例子,在b站上你会发现,观看最多的往往是恐怖片——不管他的剧情有多么狗血。问题来了,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喜欢看恐怖片(当然,肯定有人并不喜欢恐怖片)?一部分原因在于我们体内的多巴胺。这些多巴胺让人变得喜欢冒险,无所畏惧。不过,请注意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这些冒险(恐怖片、鬼屋),其实都是在我们自我认为非常安全的前提下的:剧情再吓人、鬼屋里的设施再惊悚,我们都在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不真实的。
为了能“享受”胆战心惊的感觉,我们必须知道我们其实很安全,这是触发血液肾上腺素、多巴胺和各种荷尔蒙爆发的第一要因。毫无疑问,鬼屋在这方面实在做得完美,里面的机关挑逗着我们的每条神经,怪叫、爆裂和腐臭的气味都让我们大惊失色。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也值得思考:我们的恐惧是先天的,还是后天习得的?
2016年最恐怖的鬼屋在德州奥斯丁郊外的一个办公园区里,叫做“折磨之屋”(House of Torment),其特别之处在于疯狂的丧尸,食肉的僵尸,不安的野兽,当然,也有可怕的小丑。去年的鬼屋之王叫做“吓死人不偿命屋”(Haunted Overload),今年的排名虽然有所下降,但依然威力十足,心脏病患者被警告买票要慎重。
鬼屋的存在就是为了吓人,其背后的理念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人们来鬼屋找刺激,心甘情愿被那些流传了几个世纪的恐怖故事吓唬——不过鬼屋仍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它与节日密不可分,属于节日文化的担当角色。传统需要依附万圣节存在,万圣节也因传统而多彩。
鬼屋的起源可追溯到19世纪的伦敦,一系列视觉特效同引人的幻觉融合一体,为公众提供了新的娱乐方式,惊悚而刺激。1802年,杜莎夫人蜡像馆展出的蜡像让英国观众们吓了一跳, 蜡像馆血淋林地复刻了一批死去的法国大人物,包括路易十六、玛丽王后、马拉和罗伯斯比尔。这些蜡像复刻的如此逼真,几乎是法国大革命断头台下丧生者们的群像。她将这场长期位于伦敦的怪诞展览称为“恐怖房间”(Chamber of Horrors),这一名称沿用至今。
正如里贝卡·麦肯德里(Rebekah McKendry)在《方格里亚》(Fangoria,一本早期的恐怖杂志)杂志中所言,20世纪初出现了现代鬼屋的近亲产物,并且开始尝试惊悚主题。巴黎的大木偶剧场(the Grand Guignol theater)因其舞台上的肢解表演而臭名昭著,剧场导演麦克斯·莫雷(Max Maurey)曾夸口说,在场观众都被吓晕了。到了1915年,英国的利普胡克(Liphook)游乐场第一次推出了“鬼屋”(ghost houses),这是商业恐怖表演的早期形态。恐怖文化产业得到了初步开发。
丽莎·莫尔顿(Lisa Morton)是《骗局还是安抚:万圣节的历史》(Trick or Treat: A History of Halloween)一书的作者,她告诉我们,万圣节主题鬼屋第一次出现是在大萧条期间,那些亢奋的万圣节小鬼们的骚扰已经上升到损害财产、骚扰甚至伤害陌生人的地步,为了使他们消停一会儿,无奈的美国父母们想出了鬼屋的点子。“这样他们就能被骗局安抚,”她说,“其实这事儿本质上就是招安那些亢奋的孩子们。”
第一代的鬼屋相对比较原始和粗糙,家庭成员们将地下室装饰一新就打开大门举办“从鬼屋到鬼屋”派对了,孩子们在不同的地下室逡巡,体验不同的感受。1937年的派对小册子中描述了父母们如何设计恐怖路径吓唬孩子的方法,不过这种冷不防被吓一跳的经历应该很多人都不陌生:
通往地下室或阁楼的阶梯同样通往鬼怪和巫婆,墙上挂着风干的皮毛、新鲜的肝脏……一个人就这样步向黑暗。漆黑的墙角传来阴沉的呻吟和嚎叫,天花板上垂下的潮湿海绵和发网不停抚摸着他的脸……来时的门已经紧锁,来客必须穿越面前狭长的幽暗隧道……最后他听到了幽怨的一声“喵”,一只被套上荧光画板的猫咪跳到他面前……
在迪士尼的鬼屋建起来之前,这一概念尚未成为文化象征,其于1969年首次开业,距离迪士尼的首个项目被层层审批通过的时间已经过去了20年。常绿房(Evergreen House)和温彻斯特神秘屋(Winchester Mystery House)都很引人注目,很快便一举成名。其首个开放日就迎来了82000名游客进入其中体验,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大厅,食尸鬼们在长达90英尺的舞厅里欢宴聚会,庆祝生日。通过光的折射和空灵缥缈的图像,迪士尼创造了被称为佩珀之灵(Pepper’s ghost)的一系列复杂幻景,鬼怪因此变得真实可感。“陆续出场的众多专业重磅鬼怪更加强化了鬼屋的意象,恐怖娱乐业的工业化序幕就此拉开。”莫尔顿说。她认为这一开创是革命性的,这一点在其书中也有所提及:
其实,使鬼屋如此成功和闻名的原因,不是因为其设置的鬼怪或是“幽暗之路”(这是那些俗艳的鬼屋狂欢节的产物),而是在于其使用的前所未有的技术——闪闪发光的半透明鬼怪代替了挂在树上的破床单,他们会说话、移动,还能唱歌。女巫不再是背锅戴面具的人,而是浮在水晶球里会说话的人头。
在达希尔的“地狱之屋”里,一个男孩扮成地狱里受苦的样子。短短几年内,鬼屋就风靡了整个国家,美国青年商会(又称Jaycees),正是通过其鬼屋的收入筹款(仅这项收入就足以让他们运转)。在加州,诺氏百乐坊(Knott’s Berry Farm)也开始运营起了自己的万圣节之夜项目,之后数周收入颇丰。每年都有一个叫鲍勃·布朗斯 (Bob Burns)的人通过经典恐怖电影的细节复刻吸引媒体眼球,福音教派基督徒甚至发起了反万圣节演出的活动;杰里·法威尔(Jerry Falwell,美国福音神学基要主义者,美南浸信会牧师,电视布道家)和自由大学(Liberty University,美国弗吉尼亚州林奇堡的一所基督教私立大学)在1972年引进了第一个“地狱之屋”。
当好莱坞开始接受到诸如《月光光心慌慌》(Halloween)、《猛鬼街》(A Nightmare on Elm Street)以及《十三号星期五》(Friday the 13th)这样的恐怖电影之时,鬼屋产业链也已经开始盈利了,恐怖业的繁荣促进了对恐怖产品的需求,更不用说跨领域的广告。“如果你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参观鬼屋,你会看到很多弗雷迪·克鲁格(Freddy Krueger,《猛鬼街》中的变态杀手)、杰森(Jason,《十三号星期五》中的杀人魔),以及针头。鬼屋产业几乎是和电影产业同步的。”鬼屋协会的主席拉里·基什内尔(Larry Kirchner)这样告诉我们。
专业的鬼屋也在这一时期内出现,很快就超过了青商会那种非盈利鬼屋的级别。接着发生了悲剧:在新泽西的一座鬼屋里发生了火灾,八名青少年因此死亡。这导致了景点被关闭,政治家们也出台了更强硬的法规。在此之下,志愿者组织难以同新的竞争者们竞争,很快他们就被迫从这一行业中退出了,这是对整个行业的冲击。基什内尔说:“青商会的鬼屋能流行是因为他们的鬼屋很基础。其前提是人们会自愿来观看。但是当你让人们接受大型鬼屋的广告,这就难了。”
在接下来的20年间,鬼屋的数量大大增加了,基什内尔粗略估计认为,在全国范围内,去年的从业者数量达到了2700人。一个大型的鬼屋据说可以在万圣节季内赚300万美元,而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报道,整个产业的价值达到了3亿美元。
这些日子以来,鬼屋早已不再囿于惊悚的人物和超现实的恐怖,各种新潮极端的形式已经腾空出世:僵尸赛跑、逃脱游戏、主动经历伤害……那么这些新鲜的流行能维持多久呢?鬼屋能再延续半个世纪的热度吗?如果能,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基什内尔对此持怀疑态度,“如果让我猜,我会给出否定的答案,”他说,“每一种产业都有其末路,我们只能说我们尽力。”
会出现一个没有鬼屋的万圣节吗?这想法实在是太可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