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悬疑恐怖故事《学舌鸟》

2021.12.7 悬疑故事 467

克劳黛刚到我家时,我担心她难免会抑郁孤单。当然了,我知道鹦鹉是社交动物,可连她一只我都养得手忙脚乱,更别提再给她找个伴。朱妮婶婶发现克劳黛吵闹又过于活泼后,就将这只小鸟“慷慨”地送给了我。她向我保证,克劳黛是只独立的小鸟,不用我的照顾也能活得很好。

克劳黛和我刚开始相处得很艰难。我害怕她巨大的喙和尖锐的爪子,她也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再次相信一个人。不难看出,过去25年里她一定被转手过很多次,每一家人都像朱妮婶婶那样抛弃了她。这其实是我决定留着她的主要原因:我心疼她,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哪怕这要花上很大一番功夫。

我们之间的磨合期非常长。我逐渐了解到被啄上一口虽然很疼,但也不是完全无法忍受。她也慢慢认出了我是每天给她喂食的人。她似乎在我家的小纱窗阳台最开心,我于是把笼子挪到了那里,让她在里面自由活动,这也让我们的关系更好了。

漫长的时间,大量的耐心,外加数不清的零食,终于让她能在我出家门的时候飞到我手臂上,吃我带给她的任何食物。

我以前离开家要是担心她会孤独的话,看到她和住在我家公寓后面树上的学舌鸟迅速成了好朋友,那些担忧也都烟消云散了。它们会一整天都叽叽喳喳地一起聊天,有时候会对不喜欢噪音的邻居造成一些困扰,但没有什么不愉快是自制饼干和道歉卡片摆不平的。

我以前从没想过要养一只鹦鹉,但只要能忍过克劳黛最开始的坏脾气,她会向你证明她是只可爱又聪明的小鸟。她的词汇量相当大(并且很生动),也非常善于模仿。我这几个月发现,她趁我上班的时候一直在教那些学舌鸟。

有一天晚上,我坐在阳台上轻轻地挠克劳黛的脖子,正准备进去做晚餐。这时候,头顶上方某处一个小却清晰的声音说:

“妈的!”

我没看见或听见任何人靠近,于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四处寻找声音来源,可公寓这角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克劳黛也随我的动作在我腿上摆动脖子,抖落羽毛。

那个声音又说:“妈的!”

克劳黛跟着说:“妈的!”

她和那道声音来回交谈了几回合,兴致勃勃地喊她最喜欢的词。我迅速尴尬地把她赶进屋里,别让调戏她的那个人再得逞。不过她的一位学舌鸟朋友在阳台外面飞来飞去寻找克劳黛,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听见的声音并不是属于某个想教她学坏的人,而是模仿她的学舌鸟。

克劳黛居然教会了野鸟骂人。

要是邻居们发现了,我得多烤几块饼干才能让他们给我好脸色看。

我并不打算就此把克劳黛挪进屋里,而是想先教会她一些文明用语,然后再让她教给附近的学舌鸟。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你好!”

克劳黛于是说:“你好!”

学舌鸟们跟着说:“妈的!”

这事儿确实挺让人想骂娘。

我都不知道学舌鸟真的可以“讲话”,甚至还能学一些新单词。因此我在网上疯狂搜索,四处询问,希望能有专家给我解惑。

一位鸟类爱好者在一个论坛上这样回复我:它们只是重复最常听到的东西。学习速度很快!我家附近的一只学舌鸟好长一段时间都会一直叫我家狗的名字,谢天谢地它后来学会了点别的。祝你好运!

好的吧,那我就等等它们。

与此同时,我努力让克劳黛净化自己的词库,每天晚上都会花点时间对她重复一些单词,她要是说对了,就给她奖励。虽然花了几个星期乃至几个月,但她总算不那么常骂人了,我也没再听见学舌鸟模仿她。这就是我的小小胜利吧。

有一天早上,我上班前出去给她喂食,她上下点头,像往常那样活泼地在笼子的秋千上走来走去,但是却发出仿佛喘不上气似的古怪沙哑的噪音。

我把她放到手臂上,快速地检查了一遍她的全身上下,轻抚她的后背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你好!”奇怪的呼吸声停止了。

我又观察了一会儿险些迟到,但是小家伙看上去没事我就赶紧去上班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克劳黛又呼哧呼哧的。她一边抖动羽毛上下摆头走向我,一边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外面的学舌鸟跟着发出奇怪的咔哒的叫声,但是我满腔心思都在我家可怜的小鹦鹉上,无心留意它们。

我没法在她明显有什么问题的情况下离开她,于是只能打电话告诉老板我家出事了,然后赶紧带克劳黛去看最近的兽医。

我声音颤抖地告诉他们,她呼吸困难肯定是生病了,他们领我进一个房间等医生。

医生进来后,我又把噪音的事说了一遍,我求他快听听克劳黛的呼吸。她待在便携鸟笼里安静地梳理羽毛,丝毫看不出生命垂危的迹象。

“我发誓,她昨天和今天听上去都不太妙。”

“有时候病情会反复,”格雷亚姆医生温柔地说,“你能帮我个忙模仿她的呼吸声吗?”

我迅速照做,但愿我模仿得够像,他能理解事情的严重性吧。克劳黛立刻也跟着我做。

格雷亚姆医生举起手似乎在遮笑,然后整理好表情重新严肃地看着我。

“史黛西,她没事,可能就是…额…听到了你在夜间的一些活动,于是开始模仿。”

“什么意思?”

“她可能是听见了你和你爱人,就是…亲热的时候。”

克劳黛为了证明他的观点,发出了一声非常清晰的呻吟。

我的脸刷得通红。我把小鸟放进笼子里,咕哝地说了声对不起和谢谢,从办公室飞快地跑了。

回家的路上,克劳黛又开始吹口哨。我忍不住责问她:“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听邻居们?还是他们电视开得太吵了?你怎么学会那些声音的?”

我敢肯定她不是跟我学的,而且她听到这种声音一定是有一段时间了,这才学会模仿。我没法就这样去问邻居们有没有不关窗户就开始激烈运动,所以目前只能尽量监督她日常环境的声音。

我把她放回小阳台。她向学舌鸟们说了一串你好,对方也问了好,克劳黛然后就缩在笼子顶端晒太阳打盹了。

我那天在阳台上陪她坐了很久,但是没有听到任何露.骨的声音,最后外面天气太热了只好放弃。我时不时地还是会探出头听听,然而最奇怪的声音也不过是学舌鸟新学会的咔哒声。听上去很耳熟,可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不去管了。

克劳黛早上越发频繁地会发出粗重的喘息,时不时地插入一声呻吟,有时候甚至会咕哝“好美,好美,好美”。

不管怎么说,总比骂娘好。

她和学舌鸟们还会互相问候。我习惯了它们骂人,也习惯了奇怪的咔哒声。早上是全天中最糟糕的时段,因为克劳黛要进行她的独家“呼吸训练”。

呼哧呼哧

咔哒咔哒

呻吟

咔哒咔哒

一遍又一遍,重复到中午。

我只能等它们自己安静下来,最后它们肯定能学会些把我逼疯的新声音的。

可是那声音我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天天地鸟叫的模仿越发娴熟和清晰。我肯定听过那个声音,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也能认出来它们到底在模仿什么,只是现在还想不透而已。

姐姐和我一般每周四晚上会边喝红酒边电话聊天。她问我:“克劳黛怎么样啦?”

我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上身就穿了一件吊带背心,下身是一条不能穿到公众场合的小短款。我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端着酒杯。通向阳台的滑动玻璃门特意没有拉上,这样克劳黛要是想坐到我旁边就能直接走进来。

“她挺好的,就是还会奇怪地呼吸。”

“你找出来是谁教她的了吗?”

“我怀疑是强森家,他们感觉就像是喜欢暴露的类型。”

蕾纳咯咯笑了。“他们不是年纪挺大的了嘛。”

“那也不代表他们就不能激情澎湃啊!”

我们两个人哈哈大笑,这时从敞开的门传来一连串很轻微的咔哒声。

“听!听!学舌鸟们又在那样叫了!你能听听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鬼声音吗!”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过客厅,拉开挂在滑动门上方的纱帘。

咔哒声立刻停止。

克劳黛在笼子上走来走去,一直在含混地叫“好美,好美,好美”。

纱窗外面的灌木丛稍稍颤动了下。

公寓里的光线被阳台纱窗反射让我看不清外面。我僵住了。

蕾纳还在我耳边说:“我听不清,史黛西你还在吗?”

灌木丛再次簌簌作响。

克劳黛又开始制造颤抖的、粗哑的喘息。

而学舌鸟们也在头顶的树梢上发出咔哒声作为回应。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我现在终于认出来了。

“蕾纳,”我尽可能冷静地说,“我觉得有人躲在我家外面的灌木丛里。”

话刚一出口,一道人影就立刻站起来,疯狂地绕着公寓侧面跑去。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没来得及看清任何特征,只认出了深色的衣服,可能还有顶帽子,然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蕾纳慌张地问我是不是该报.警,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花了连续好几个月才教会克劳黛那些词,几个月才让她学会新的声音,几个月才让她模仿得相对准确。毫无疑问,肯定要花上至少相同的时间,才让她能够如此生动地模仿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和呻吟。

我的心猛地一沉,越来越沉,我可能要吐了。

她不是从吵闹的邻居或者电视上学会那些声音的,而是从躲在我公寓外面一边看着我、一边像狗那样喘息的男人那里学到的。

我后退一步,抵着玻璃门,踉跄地走进房间。

我身后一只学舌鸟正在树顶冲着夜空啼叫:

咔哒咔哒

那分明是清晰的相机快门按动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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