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视幻觉
老爹曾经说过他可以在木地板花纹里看到一些人脸。特别是在浴室的那些。我笑着告诉他这是正常现象。这就是所谓的错视幻觉。能在无意义的花纹中看到特别的图像。就像某一天忽然在云朵里看到独立日里的外星飞船之类的。
我们总是能在这种无意义的花纹中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脸。在木纹里,墨水痕里,茶渍里,油漆斑点里。尽管什么都没有,但我们就是能看到那些脸。
-烤红薯里有个肥肥的侧脸啊;
-洗碗槽霉斑上有小帅啊;
-青蛙脸上有黑框眼镜啊。
我都是笑而不语的,但是老爹去世后,我也开始见到这些脸。在地砖上,而不是在烤红薯里。“他们看上去很生气” 老爹曾告诉我。 “他们还会留言。我不认为这是错视幻觉。”
这让我有些害怕。
我老爹是个聪明人。他早就知道错视幻觉是什么,尽管我以为是我给他科普的。就像我们看智障答题节目的时候,虽然我是大声喊出答案的人,但他其实早就提前知道了所有的答案。因此,当我瞥到地板上的脸时,我就特别留意了一下。我开始把这些脸画下来,试图破解它们的隐藏含义,并把这些留言写下来。当然我试着不像我那淹死的老爹那样迷恋他们。
和老爹说的不同,这些脸看起来并不生气,反而很愉悦,仿佛对自己十分满意。
我大呼interesting,开始经常读这些脸在串里给我的留言;于是脸越来越多,不仅在地砖上,别的地方的脸也解锁了。有一天脸告诉我“小心骑电动车的快递小哥”;在上班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快递小哥停在了车道上。如果我继续盯着他看,就会一不小心扑街在路旁边的大泥坑里,整一身泥并开启操蛋的一天。我面带微笑去上班,仿佛感受到原力与我同在;显然脸们试图用这种方式证明它们的能力,而我对接下来它们还能整什么活很感兴趣
不久之后,这些留言又出现了,隐藏在厨房大理石台面的花纹中。我一边往速溶咖啡里倒劣质奶精一边尝试破译这些留言;
就在我破译留言时,有人说:“乔治,你还好吗?”
是资本家!是我老板,他站在我身后盯着我看了五分钟,看着我双目无神搅咖啡并盯着大理石台面发呆嘴里还骂骂咧咧小声说话(显然是摸鱼)。
“emmm,我在深切思考公司的发展方向和我个人的OKR,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去冰箱去拿了一杯能量饮料。当他在回办公室途中经过我时,他小声逼逼道:“你很懂大理石嘛,克雷格”
我觉得我即将被炒
无论如何,这些留言会指引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它说,有个论坛可以让我学习更多姿势。是一个由一群能看脸收留言的人组成的社区,观脸。在暗网上,我找到了这个隐藏社区,并使用了大理石板花纹里留言给我的密码。密码有效,这更证明了这些留言是真实的而不是我的妄想。他们接纳我成为社区成员:观脸者。秘密社区的旨在遵循留言提出的指示并执行他们的命令。
自打我透露自己能绘制隐藏的面孔并理解他们的留言后,我就成为该组织的重要成员。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大多数人只能尽力记住粗略的提示,这些脸也从来没有被记录下来过。
不久,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网上与该小组的其他成员一起,对秘密留言进行破解。我的家人想知道我的性癖兴趣,所以我向他们介绍了这个新团体。他们告诉我我正在逐渐失心疯,我需要帮助。我尝试说服他们但无济于事。他们告诉我,这是错视幻觉,我的行为是无中生有。妈妈给我预约了一个心理治疗师的课程。只是为了“聊天”。她说接受老爹的死可能对我过于痛苦,也许我对脸的痴迷是由PTSD引起的。如果她见过我曾见过的东西,她就会知道她错了。我很确信她错了。
她说我听起来像我老爹。
后来我再见到这些脸,是在地铁车厢的天花板上。这些脸看上去很愤怒。他们叫我去码头。去看看老爹当年意外身亡的地方去。我就去了。我站在摇摇欲坠的木制甲板上俯视漆黑的湖水,尝试从反光的湖面上看出什么来。无中生有的图案,诡异的脸和留言,熟悉的面孔交叠消逝,老爹他死得太早了。
加入他!
我一步步走到边缘。就在我即将俯身跌入冰冷的湖水中时,我又看到了脸,以及它们的留言/
这些脸看起来不是愤怒,也不是愉悦。
他们饥渴。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它们皱起了眉头。我使劲摇头,试图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湖面反射的闪烁月光似乎在告诉我不用担心,无须烦恼,只用跟随;当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我已经跌入了水中。冰冷的水一瞬间击溃了我,我的大脑仿佛完全瘫痪了,无法行动,无法理解我现在究竟陷入了怎样严重的困境中。
我立刻意识到我被操控了。这股不可名状的力量引诱我来到了这里,也是这股力量杀死了我老爹。它们一直在欺骗我,用隐藏在瓷砖和木地板,大理石台面和图案印花中的隐秘留言吸引我。它的力量将我向下拉,抓住我的脚踝,把我拽到水面下,我大口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湖水,我立刻感到窒息。我努力踢腿,尝试在冰冷的水中向上游。我设法站起来,咳出肺里的水,然后喘着粗气,用惊恐无助的双眼环顾四周。
深夜,周围寂静无人,湖面浪很高,一道巨浪正要打到我身上。我屏住呼吸,准备扛过这一波浪的冲击。巨浪撞到我身上,猛烈的撞击使我感到鼻子流血。水也灌入了我的喉咙,我在逐渐沉入水下,无法把肺里的水咳出来。我逐渐下沉,衣服的重量变得越来越重,我在巨浪的冲击下迷失了方向。水面的图形以诡异的方式反射进我的视野,虽然我在下沉,但我感觉我仿佛在不断上升。我无法呼吸,在一片迷幻中企图游回水面上;但所有的方向都显得诡异而不真实,我下意识朝着某个感觉正确的方向游动,使劲踢腿让我能尽快回到水面呼吸到空气。
我很害怕,我觉得我会死;但同时也很愤怒,我知道杀死我老爹的那个存在正试图对我做同样的事情。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我将和老爹一样,死在这样一个莫名的水坑里,尸体都找不到。
我诅咒自己,
我和母亲争执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闪回,我选择相信那个隐秘社区的人,而不是相信自己的母亲,就像她说的,这些观脸人只会带来厄运。忽然,我看到绳梯出现在我身旁。
我抬起头,看到母亲站在码头上,脸被焦躁所扭曲。当我在冰冷的水中挣扎并挣扎时,她在向我尖叫并指着绳梯。
我一把抓住能够到的第一节绳梯,扯着绳梯开始爬上岸。
我一上岸她就告诉我,她担心我会顾老爹的后尘。也许这些隐秘信息和脸将我带到了夺走他生命的那个地方。她从我童年的树屋里带了绳梯,下意识的认为这会派上用场。她的脑海里有声音告诉她这么做。
她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