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B·吉尔福特
维拉德探长还没来得及脱掉大衣和帽子,桌上的电话机就响了起来。来电话的女人哭诉道她是乔治·德温老先生的管家海波太太。
“我家主人德温先生……方才坐在书房写字台后面……让人暗杀了……后背插着一把尖刀……”
这时是午后一点半,探长刚吃过午饭回来。“这事什么时候发生的,梅波太太?”他问道。
“就是几分钟之前,先生。”
他抱有一线希望地问道:“您知道是谁干的吗?”
“可能是……”女管家哭哭啼啼,中断了答话,“可能是那对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个……我在发现德温老先生被害之前,亲眼看见他从草坪上跑了出去。”
“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个?哪一个呢?”
“这就说不清啦……他俩长得一模一样……”
维拉德立即采取行动,叫上指纹专家杰森警官,乘车驶向切尔顿镇。汽车走了20分钟。德温先生那所住宅是切尔顿镇最大的一所房子;维拉德熟门熟路,因为乔治·德温算得上是他的老朋友了。维拉德空闲时常去找老先生下棋。
梅波太太在门口迎接他俩。他们立刻前去验尸。乔治·德温老头当时坐在书房写字台后面,这当儿身子已经朝前歪倒,一头长而密的白发铺展在他正在书写的一张纸上。一把厨房用的尖菜刀插入了他的后背。
维拉德探长问道:“您方才说看见了双胞胎中的一个从房子里跑出去,是怎么回事?”
“说的是啊,双胞胎中的一个从房子里跑出去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窗外重复道。
这当儿突然有两个小伙子站在那扇通往花园敞开着的落地窗前面,其中之一在学舌。维拉德探长的目光当即从尸体转向他俩。说实话,他每次见到这哥儿俩都不禁感到惊讶,因为两人实在长得太像了。他俩一向穿着同样的衣服,叫人难以分辨谁是谁。个头儿一般高,肤色黝黑,蓝眼珠,长得都挺精神。他瞧着这哥儿俩,发现两人几乎同时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向椅子上那位死者,而且同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出了什么事?”其中之一问道。
“你们的伯父让人谋杀了。”探长说。
哥儿俩都挺机灵,心里明白探长知道他俩不会为此而过分悲伤或震惊。其中之一低沉地说:“我明白了。梅波太太看见我们之中的一个从房子里跑出去,你就断定是我们之中一个把他杀了,对不对?”
“我刚刚来到这儿,”维拉德说,“还需要有更多的证据才能下结论。可我认为你们俩都得作一番陈述。”
他吩咐杰森警官拍下照片,寻找指纹,对现场作一番调查。随后他带着梅波太太、唐纳德和大卫·德温兄弟穿过前厅进入饭厅,请大家坐下来谈谈情况。
“您先说一说,梅波太太。”他语气温和地提出来。
那女人讲得很简单,却挺为难似的。她原以为乔治·德温老先生的这对孪生侄子没在家中。他们俩不管白天黑夜都一向很少在家,切尔顿镇和别处叫他俩感兴趣的事太多了。她难过地谈出这些情况。
她说德温老先生独自一人吃过一顿简单的午饭之后,事情就发生了。午餐后老先生回到书房写信。梅波太太正在饭厅里收拾餐具,忽然听到一声叫喊。起先她还当是从花园里传来的,朝窗外张望了一下,也就是那时,她看到一个侄子匆匆跑出去。她放心不下,便去敲书房的门。里面没有应声,于是她打开门,发现了这桩谋杀案。
“我想你们俩现在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探长对那两个小伙子说,“如今有一位见证人,在犯罪现场和犯罪时间亲眼看到你们之中一个在这附近出现,而且是匆匆逃离的。一种内心发虚的可疑行为。你们想必也会同意这种看法。那么,现在你们俩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可以提出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一个开始说。
“你是哪一位?”维拉德并不窘迫地问道。
“我是唐纳德。”
“你有什么证据?”
“我当时正在毛熊酒店。”
“你一个人在那儿吗?”
“当然跟莎莉在一块儿。她管理酒吧。如果你去问她,她准会为我作证。酒吧中午一开门,我就去了,一直呆到10分钟之前才离开。”
“你是跟你的兄弟大卫一起回家来的。你在哪里找到了他?”
“我是在阿伦汽车修配厂碰上他的。那辆豹牌跑车在那里修理,我们俩想问一下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好吧,就算你是在修配厂遇到大卫的,可你们俩为什么忽然决定回家呢?”
“我们想跟伯父谈一谈,让他给我们再买一辆汽车。两人合用一辆车,这对我们实在太苛刻了。”唐纳德天真而圆滑地说;维拉德探长很了解他的人品。他对这两个小伙子都很了解。
“现在不会再有想买汽车而手头没钱这类麻烦了!”他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你们的伯父已经死了,你们俩马上就会阔起来啦。你们哥儿俩当然会是他遗嘱上的主要受益人。”
唐纳德笑了:“你是在指控我们之中一个为了想得到钱买车而把他杀死了,对不对?”
“乔治·德温是个阔财主,”维拉德指出来,语气依然相当温和,“现在你们会有足够的钱,要买多少辆汽车,买什么东西都行了。别忘了,我跟他交往多年。他经常抱怨你们俩说他给的零用钱太少,不够花,其实给的已经够多了。让我坦率地说吧,你们俩当中必定有一个可能等得不耐烦了,嫌老家伙总不死,对他的健康状况如此良好感到不痛快。”
唐纳德的声调也挺温和:“反正有人能给我作证。你们说有人看见案发后我们中有一个逃离了现场,那你想必是要指控大卫啦?”
“还没有。我还要听听大卫自己怎么说。”
探长的目光转向另外一个侄子。那个小伙子坐在那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儿。“你想听什么?”他问道,声调跟他兄弟的完全一样,真叫人不可思议。
“你要是也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就请说说。”维拉德探长向他提出来,“梅波太太是在一点半打电话给我的。那当儿谋杀案刚刚发生。你当时在何处?阿伦汽车修配厂吗?”
大卫咧嘴一笑。“这我恐怕没法承认,”他说,“尽管我巴望能够那样,可是阿伦先生想必不肯帮这个忙。对,正像唐纳德说的那样,我是在修配厂碰上他的。我们哥儿俩同时到达那里,只在那儿呆了一会儿。我承认我们是在差几分钟两点到达那里的。”
“从这里到修配厂只消走几分钟的路就到了。”
“对。”
“那我再问一遍,大卫,午后一点半你到底在哪儿?”
“我啊,在毛熊酒店。”大卫说,“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去问莎莉。”
这可真把探长搞糊涂了:“你是说你们俩都在毛熊酒店?”
“不对,”大卫说,“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
“可你的兄弟说他也在……”。
大卫咧嘴一笑,像是在开一个神秘的玩笑。“我又不是我兄弟的保护人,”他答道,“所以我不想替他说话。至于我本人嘛,当时确确实实在毛熊酒店。”
维拉德探长坐在那儿沉思,瞧了瞧兄弟俩。那两张脸长得别提多么相像了,都显出一种清白无辜的神情。“如此说来,”他最后说,“你们俩提供了同一个证人,对不对?”
“像是这么回事,探长先生。”唐纳德答道。
“可是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在撒谎。”探长推理道。
“那可不是我。”唐纳德说。
“那可不是我。”大卫说。
两人如此大胆放肆,终于叫维拉德探长沉不住气了。他越思索越感到气愤。“我明白了。”他告诉他俩。
“明白啥啊,探长?”
“这只是推理,可能在细节上还得推敲。不过你们这项阴谋已经露了馅。这全倚仗着你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对不对?”两人谁也没吭声,谁也没显得惴揣不安。维拉德接着说:“首先你们俩都赞成杀死你们的伯父。当然是为了图财害命。但是你们策划这项阴谋时也意识到要冒很大的风险。所以就像所有蓄意谋杀犯那样,尽量设法消除或减少这种风险。你们考虑到会遇到不少麻烦,但不管怎么说,你们明白首先受到怀疑的就是你们兄弟俩,因为你们俩确实有这种嫌疑。你们正确估计到,一名优秀的侦探总是首先要找出谋杀动机。你们面对这一问题,知道自己准会受到怀疑。于是你们就想方设法杀了人而同时又可以证明自己并不在犯罪现场。我说得对不对?”
其中之一——维拉德已经闹不清他俩谁是谁了——耸耸肩说:“这是你自己编造的故事,探长。”
“好吧,那我接着往下说。你们决定干这项勾当,便用最简单而直接的方式把你们的伯父杀死了。因为你们反正总要受到怀疑,所以你们就豁出去了。可是有人看见了你们其中一人仓皇逃跑。你们甚至连这一点也早有准备,因此另一人在谋杀发生时呆在毛熊酒店里,好提出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现在就得证明你们俩其中一人当时到底在何处。干得真鬼!我不得不承认,我们如果没法证明你们俩谁作的案,因为只有一个人是凶手,那就不能随意控告并逮捕你们其中一个人。尽管有一位见证人,可是没有哪个审判团会在百分之五十错误的可能性下作出判决。现在告诉我,我说得正确吧?”
孪生兄弟之一无礼地哈哈大笑。“算了吧,探长先生,”他说,“我们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机灵,就不会承认这一套推理。我们要是承认你所形容的那种蓄谋,你就会指控我们俩是同谋犯,把我们哥儿俩都送上绞刑架。”
“我会那样干的,”维拉德探长答道,“你们连这种结局都估计到了,对不对?好,这证明我的判断正确无误,尽管审判团可能不大会同意。”
“那我们真该庆幸你只是在侦破这桩案件而不是在对我们作出判决。”那一丝微笑明显带有傲慢的挑衅意味。
维拉德尽量使自已集中思路,可是面对这对孪生兄弟却又难以办到。他觉出自己浑身发烧,脸也红了,露出受挫的气愤神情,尽管他心里并不想暴露出这种情绪。
可他办不到。唐纳德和大卫一向是他最讨厌的两个小伙子。他清楚他俩的全部经历,听够了他俩的所作所为。这对孪生兄弟是乔治·德温那浪荡成性的弟弟的儿子,他们的母亲是一名走江湖的女演员,哥儿俩在学龄前就被遗弃,由伯父来照管。乔治一直容忍他们。如今哥儿俩已经22岁,先后被几家最好的大学开除,切尔顿镇的交通警察和体面姑娘的父亲都嫌恶他们俩。乔治早已把他俩立为继承人,不过希望自己还能活得久一些,好看到这两个小伙子随着年龄增长会改邪归正。这种糊涂想法现在叫他付出了可悲的代价。
“我料想,”双胞胎之一几乎猜出了探长的想法说道,“你从个人的感情出发,很想把我们俩都逮住吧?”
维拉德忽然沉重地意识到自己已经53岁了,满头灰发,肌肉松垂,甚至连脑子也不好使了,而这对年轻的孪生兄弟却以清新的头脑在干罪恶勾当。这真是一场智慧的挑战,一场年轻人向老年人的挑战!他俩早就料到伯父的一个老朋友会来调查这桩案子。好吧,那他就打起精神干起来。
他没有理睬哥儿俩对他的指责。“请随我来一下。”他对他们说,然后领他们回到前厅,在书房门口站住,把杰森叫出来。
“取一下这两个家伙的指纹。”他指示道。
两人没有抗议就接受了,其中之一说:“你当然会发现在那间屋子里到处都有我们的指纹。要知道,我们就住在这所房子里。”
“刀把上有指纹吗?”探长问杰森。
“查过了,”杰森答道,“已经给擦得干干净净。”
探长没瞧那对孪生兄弟,深怕会见到他俩的嬉皮笑脸。他又对杰森作了一系列指示,接着说半小时内如有什么事要找他,就打电话到毛熊酒店跟他取得联系。
“我们可以跟你一块儿去吗?”孪生兄弟之一问道,“听一听莎莉怎么说倒也挺有趣。”
“我也正打算带你们俩一块儿去呢。”维拉德说道。
他俩跟他一齐登上了汽车,还主动指明哪条路去毛熊酒店最近。维拉德注意到只走了4分钟就到了。那家酒店离城镇大道相当远,是一座土里土气的老式两层楼房。要不是那位吧女长得特别漂亮,这里真不像德温兄弟常会光顾的地方。
她确实挺漂亮,这会儿正在清理两位顾客方才占用的店内仅有的那张桌子,维拉德和孪生兄弟走进去时,那两位顾客刚刚离去。姑娘一见到维拉德身旁的两位伙伴,马上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莎莉亭亭玉立,按照维拉德这一代人的眼光来看,也许会说她长得“丰满而成熟”。深色头发留得长长的,眼睛碧蓝,颜色也很深。脸上没涂脂抹粉,显得健康、光彩照人。她上身穿一件从两肩垂下的乡村式白衬衫,下身穿一条宽松而颇带挑逗性的裙子。也许是为了突出她的细腰,她系了一条又宽又紧的黑腰带。
“是莎莉小姐吗?”探长威严地问道。她点点头。他冲她露了一下警察身份证说道:“乔治·德温老先生不幸被人暗杀了,我正在进行调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请你把店门暂时关上几分钟,这样我们就不会受到干扰了。”
她当即服从。在她去关门的时候,探长把两兄弟隔开,分别安置在房间两头的椅子上。房间相当大,两头距离很远,他俩没法进行沟通,也听不到他要跟姑娘说的话。探长和莎莉在柜台前的高凳上坐下来。为了保险起见,他小声提问。
“那两个小伙子是否有一个今天中午时分来过这里?”
“来过先生。”
“是来了一个,还是两个都来了?”
“只来了一个。”
“哪一个?”
姑娘犹豫了,最后答道:“我也分辨不出他俩谁是谁。”
“那么今天来的那位没说明他是难吗?”
“没说,先生。”
“你也没问他是谁?”
“没问,先生。”
“他俩大概常到这儿来吧?如果只是一个人来,难道你也不问他是哪一位吗?”
“我过去倒是问过,可他们俩净爱开玩笑。我压根儿闹不清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所以后来我也就懒得问了。”
“嗯,我明白了。”
“是他俩其中一个把乔治老伯杀死了吗?”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忽然问道。
“眼下我也不知道是谁杀的,”探长如实地答道,“我只是在调查所有跟老先生有关系的人,看谁不在犯罪现场。”莎莉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似的。“眼下。”他说,“我想知道唐纳德或者大卫,甭管他是谁,今天中午在这里的情况。我希望你能说得越详细越好,不管是你还是他都说了些什么话。任何情况都有助于侦破此案。”
她皱起眉头思索。探长觉得这个姑娘确实很漂亮,太招人爱啦。她身上有一股吸引人的磁力,连她本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喏,”她终于开口,“我12点钟来上班的时候,浪荡公子就在门口等我了。”
“浪荡公子?”
“这是我对他俩的称呼,因为我压根儿闹不清来者是唐纳德还是大卫。”
“唔。”
“这家酒店是米勒太太开的。她上午打扫店铺,我中午来上班她就上楼去睡觉。这样我们俩便可以在晚上接着干活儿。眼下她正在楼上睡午觉呐。”
“米勒太太有没有见到小德温先生?”
“我猜想她见到了,可她也分不清他俩谁是谁。反正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在12点钟左右来到这里,也许稍微迟一会儿。我在镇上买了点儿东西。您瞧,我买了这条腰带,喜欢吗?”她得意洋洋地让他看看,那是一条崭新的闪闪发亮的黑腰带。探长说很好看,耐心听她慢慢往下说。“浪荡公子正在门外等我。他进来之后,米勒太太就上楼去了。他喝了几杯啤酒,我也喝了一杯。店里没有别的客人。”
探长慢慢追问,尽量不让她害怕:“他是用玻璃杯喝呢,还是就着酒瓶口喝?”
“哦,像往常那样用玻璃杯喝。”
“那他喝酒的玻璃杯眼下在哪儿?”
她困惑地瞧他一眼:“您是指他用过的……几个玻璃杯吗?”
“对。”
“哎呀,……我把它们都跟别的杯子放在一起洗干净了。”
维拉德探长尽量掩饰住自己的失望。他心想,哪儿能那么便当就让你在喝啤酒的杯子上找到指纹。“接着说吧。”
“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啦。”
“他在这儿呆了多久?”
她想了想,说道:“可能是一直呆到差10分钟两点才走。不过有件事现在想起来挺好笑。”
“什么事好笑啊?”
“他一直关心钟点。差不多每隔10分钟就问我一次几点钟啦。”
维拉德宽慰地笑了,这正是他所料想的。那个呆在酒店的小伙子当然对时间十分关心,这样一来,莎莉就会记得时辰,就会回答她现在被问起的这个预料到的问题。那个家伙早就知道作案的钟点,一直停留到事成之后才离开。维拉德要是能辨认出哪个兄弟动刀杀了人,那么莎莉这番作证也能构成另一个人犯有同谋的罪名。
探长继续问莎莉:“你这位顾客从12点一直呆到两点,快有两个钟头了,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喝几杯啤酒,问几次钟点之外,肯定还会发生点儿什么别的事吧?”
“哦……”莎莉又犹豫了。
“这很重要。”他催促道。
莎莉扑哧一声笑了,这一笑露出了那一排跟她那美貌十分相称的洁白牙齿。“他吻了我几次。”她说。
“就在这间屋子里吗?”
“对,屋子里没有别人。他没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只是用胳臂搂着我的腰,吻吻我。”
维拉德又进一步追问:“吻你的是哪一个?”
她又困惑地瞧他一眼。“哪一个?”
“难道德温兄弟俩都有吻你的习惯吗?”
她又含糊了,可是再说话时一点儿也没显得难为情:“我可不让随便什么人都吻我。不过这两位浪荡公子我都挺喜欢,就让他俩吻我了。”
探长可真有点儿绝望。他又问了几个问题,也没有多大收获。最后他叫莎莉呆在柜台后面,自己走到一个双胞胎兄弟坐着的地方。“你是唐纳德吗?”
“不对,我是大卫。”小伙子微微一笑,纠正他的错误,“你从莎莉那儿打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没有,探长?”
“从她那里证实了要么是你,要么是你那位兄弟方才来过这里。现在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大卫欣然同意,他说他中午来到这里,在门口遇到莎莉,跟她一旁走了进来,喝了几杯啤酒,究竟喝了多少杯可就忘了,另外还跟姑娘寻寻开心。对了,没有别的顾客在场,还跟她亲了几次嘴。一直呆到快两点钟才离开。还没等他说完,探长便已觉察到甭管是哪个兄弟来到这里,后来都会跟另外那个兄弟讲自己在这儿跟莎莉厮混的情景。他俩在阿伦修配厂碰头时完全可以串通。尽管如此,探长还是问了唐纳德同样的话,结果果然如此。
这时已经快到午后4点了,德温老头已经死去两个半小时了。探长打电话到德温家,问问杰森警官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杰森说验尸官已经来过,毫无疑问德温是被尖刀刺杀致死的。尸体刚刚给抬走。他已经取了梅波太太的指纹,正在书房搜寻别的指纹。指纹倒是很多,可是好像没有一样东西上面的指纹跟这桩案件有关。
维拉德离开电话机之后,双胞胎之一问道:“怎么样啦?”这当儿他们哥儿俩都已坐在了柜台前面的高脚凳上。异乎寻常的是,也许只是由于担心会不必要地激起探长那股干劲儿,而不是对死去的长辈表示悼念,两人都没喝酒。莎莉默默地站在柜台后边。探长走到他们面前。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他含糊其词地说。
“可你仍然盯着我们俩不放,是不是,探长?”
“那是因为有梅波太太的证词在。”
“对,对,梅波太太!”
维拉德探长觉得又受到了挫折,还有点儿累了。这一点他没法否认。他尽管已经肯定这对孪生兄弟是凶手,耍鬼花招策划了这起谋杀案,可是还没找到真凭实据。哥儿俩也明白他们现在叫他所处的困境,显得洋洋得意。就是他们其中一人干的,但是没弄清是谁之前,他也没法碰他们。
“我想来一杯白兰地。”探长对莎莉说,心中暗自对德温老头表示歉意。
“我们能否跟你一块儿喝一杯,探长先生?”双胞胎之一问道。
他耸耸肩。
他俩要了加水的苏格兰威士忌。两人要的酒完全一样。一举一动总是一样。长相啦,声音啦,习惯啦,行动啦,完全相同。难道莎莉跟他俩相处得那么密切,也分不清他们俩谁是谁吗?探长在默默沉思。
“干得真够狡猾的。”他说道。没人答话。“整个阴谋全仗着你们俩长得完全相似。不过,你们相信人世间真存在完全相似这种说法吗?相似得叫人没法从中寻出差别吗?”
“探长,我们俩在这方面是出了名的。”双胞胎之一说。
“那是因为你们俩所接触的人都不善于观察。比如说,莎莉就是其中之一。”
“可您挺善于观察啊,探长。您受过严格的警察训练,又有丰富的经验,那您怎样把我们俩分辨出来呢?”说话的那个家伙态度十分傲慢。他坐在那里,手里耍弄着酒杯,明明觉得这场游戏担着很大的风险,却觉得挺有趣。
“这我还没琢磨出来,”维拉德承认道,“可我敢肯定总有办法把你们俩辨别出来。从相貌上如果难以识别,从行动举止上也许是可以的。比如说,你们俩喝酒时拿酒杯的方式,或者你们……”探长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或者什么,探长?”
现在该轮到维拉德微笑了,他真的笑了笑。“我正在回想自己的青年时代,”他慢悠悠地说,“当年我在亲吻姑娘们时,确实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姑娘们觉得男人们跟她们接吻的方式不完全一样。”他有没有察觉到那对孪生兄弟脸上忽然显出不安的神情呢?大概察觉到了。“先生们,”他接着说,“你们同不同意做个小小的试验?”
两张皱着眉的脸又露出微笑:“你是说让我们俩都吻一下莎莉,看她能否辨别出区别吗?”
“对。这样一来,莎莉也许就能想起今天下午到底是谁吻过她了。”
两兄弟耸耸肩,举止一模一样。
“你同意合作吗,莎莉?”维拉德探长问姑娘。她点点头,深色的头发在她那雪白的肩膀上飘荡。“那就请到这边来。”
莎莉从柜台后边走到前面来,维拉德瞧着那对孪生兄弟。他俩小声交谈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个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你是哪一位?”维拉德问道。
“我是大卫。”
“好吧,大卫,现在请你亲吻莎莉。不要紧张,自自然然地吻。还有你,莎莉,请记住一件事。记住你是怎样跟他接吻的。记住大卫怎样吻你,怎么搂着你。明白吗?”
姑娘点点头,可她也有点儿紧张。她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毫无表情,等待让人拥抱。大卫挺有把握地走近她。他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头瞧瞧她的脸,然后把她拉近贴紧自己的身体,低头去凑近她那仰起来的脸蛋。他们亲吻了一下。接着,小伙子的双手顺着她的后背抚mo下去。
“停!”探长喊道。这声突如其来的命令顿时使两人分开了。
他俩都瞪视着维拉德。“前几个钟头,我怎么居然糊涂得瞎了眼!”他宣布道,声调却显得十分得意。
他们等待他往下说。这当儿,那对孪生兄弟的面孔都显得有点儿发僵。
“解开这个谜其实有两种办法,”他告诉他们,“我要么得证明你们俩其中之一今天下午一点半在你们伯父家里,要么得证明其中之一那时刻呆在这家酒店里。我知道只有靠指纹才能把这个问题解决。即使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两人的指纹也不一样。杀人的凶器已经给擦干净了,那所房子里的其他指纹也都不足为凭。我于是想到这里的指纹,可你们俩都常来这儿,除非指纹印在某一件特殊的东西上面,否则也什么证实不了。”
他停顿了一下。那对孪生兄弟挺机灵,也许会顺着他的思路抢先采取行动。他俩一语未发,全神贯注地听他讲下去。
“我想到你们俩其中一人下午用过的啤酒杯,可是莎莉承认她把它们都洗干净了。但是还有一样东西呢,你们猜猜看是什么?猜不出?”探长这当儿志得意满:“好,那就让我告诉你们吧。大卫,你吻莎莉的时候,她身上系着一条宽腰带呐。她说是今天刚买来的,还说,‘他吻我的时候,搂着我的腰。’先生们,那条腰带上可有一个人的指纹。莎莉,把你的腰带借给我用一下,好吗?”
姑娘开始用手解开腰带的扣子,那对孪生兄弟顿时朝她冲过去。探长眼疾手快,当即掏出手枪对准他俩。“不许碰那条腰带!”他警告道。
哥儿俩的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受挫而彼此埋怨的痛苦神情又完全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