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当我透过窗子看到她,双手握着园艺剪,脸上露出狂热的表情时,我的身体一下子凝固了。
我被吓得呆在当场。脸上的烧伤丝毫感觉不到疼,一切感觉都麻木了。铲除冒牌货邻居的欣慰和在Derek身上找到的朋友般的喜悦在瞬间被砍掉了。就像我灌木上的每一片叶子一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对她做过什么?
每一个可能的问题都在我脑海中划过。我能感觉到从我内心冒出的挫败感。这里的一切事物只是向我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疑惑,而我每得到一个答案,就会有十个新的疑问等待着我。不过在那时,只有一个问题是真正重要的——
Prudence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到了Terri和她的电话通话。我不愿意认为Terri这个我认为很是可爱的女人会这么做,但我当时确实想到了这个可能。我想到了邮递员Ian,我对他产生不好的预感有一段时间了,也许他那天早上巡视时看到Derek上楼了。
我站在那里呆呆地思考着这些事情,直到我看到Prudence倒在纪念长椅上啜泣着,双手抱头。她的周围是我试图建造的花园的遗迹,地上摆放着剪子。
下楼的时候,楼梯对我很友好,走了4层楼就到了楼底。我从走廊上跑下来,从小区的后门跑出去,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Prudence!”我只能这么说。干得好,Katie。
她坐得笔直,然后转身站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行动缓慢的老太太要快。
“你这个邪恶的,愚蠢的小女孩!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她尖叫着,她的脸上充满了激动的神情,以至于她的皱纹之间的空间就像愤怒的举重运动员身上的血管一样跳动着。
“我?你觉得我邪恶! 你把那张破纸条藏起来,漏掉了我需要知道的一切,还害死了我的男朋友! 还有你对自己的–” 我尖叫着,眼泪开始滚落,然后她打断了我。
“你敢说她!”她尖声到破音,她又崩溃了,这次她跪在地上,树枝和树叶粘上她的衣服下摆。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于是我坐到了地上。我知道这可能是个坏主意,这个女人不可信,我没有忘记这一点,但看到一个老太太在水泥地上哭泣,我还是觉得很可怕。
“你怎么知道花园的事?”我平静地问她,试图改变自己的做法。
她把一张皱巴巴的纸塞到我手里,她没有看我,眼睛一直盯着地板。
亲爱的Prudence
当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后,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件事。
最后的两个人不会变强,她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但我必须结束她的痛苦。
我很抱歉
Derek
我一看完纸条就知道他做了什么。Lyla,或者说她剩下的东西,已经永远消失了。现在,在所有鼠类生物中,只有在电梯里杀害Jamie的凶手还活着。在我们相遇后的几个小时里,我的睡眠时间中,Derek就是这样度过的。
“这都是你的错。”她吸了吸鼻子。“我的全家都因为你而消失了。”
这话很伤人。我颤抖着想说话,但我一向很讨厌反抗,我能感觉到自己开始发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看到了…她,她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吃着狗粮和小动物。你的家人都死在了那个电梯里。就像我的Jamie一样。”我可能说话很费力,但我不打算让Prudence Hemmings为她的决定而责怪我。Lyla死了总比现在这样好,不管这话听起来多么可怕。
“你的脸怎么了?”Prudence对我咆哮道。“他带你去参观九楼?当初是他带她出来的,不是我! 现在他又把你毁容了!”她在转移话题。她提到我的脸时,我都能感觉到悸动,我真该去看看医生。
“这不是他的错! 是你把他搞得一团糟,他是因为你才那样对她的!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凶猛地想为Derek辩护,但我内心还是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舒服。我忍不住,Lyla是个无辜的小女孩,她不应该因为Prue的错误而受到惩罚。这件事真是一团糟。
“我当时很悲痛! 然后我把她找回来了,这么多年来,我又失去了Bernie,然后又失去了我的家,现在我又要为她心碎。”Prudence继续哭着,但变得缓和了。我看了看周围她制造的混乱,又抬头看了看我男朋友丧命的街区,翻了翻白眼,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这么自私。她继续说道。
“让我告诉你关于Lyla的事。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正如我之前提到的,我还有两个大儿子,他们已经有了很多其他的孙辈,然而在Lyla的事情发生之前,我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我家的老大老二说话了。
“Lyla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认识的一个孙辈。Bernie也很喜欢她,总是给她讲故事,偷偷给她糖吃。
“我求儿子让她留下来。我的孩子们都非常不懂得感恩,他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得很好,却还是嫌弃我。我给了他们良好的、严格的教育,但他们并不领情。他们说我是个残忍的母亲。Lyla的爸爸是我唯一能交流的人,但我们的关系仍然不是典型的母子情深。然而她带来了增进关系的第二次机会。
“当他同意的时候,真是一个奇迹。我更震惊的是他竟然说服了他的妻子。那个可怕的鲳//妇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虽然我也不喜欢她。
“他们在经历了一切之后拒绝和我说话,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他们有了更多的孩子,可我永远也见不到了。我当时就知道,我和任何一个孩子的关系都已经彻底结束了。所以当Derek给了我一个解决方案时,我接受了。
“我们第一次谈话时,我表现得并不完全真诚。我对他说我不想这样,但我已经绝望了。Derek告诉我没有办法把她安全地带回来,并且向我解释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起初是想让我不要再去找她了,我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但我不能放弃“我美丽的小Lyla永远需要她的奶奶”的想法。我想我以前是羞于承认吧,可我为什么要感到羞愧呢?
“我和Derek的争吵发生在她回来之后,当时他第一次想杀她。他说了和那张纸条上一模一样的话。是什么样的怪物要杀一个小女孩?所以我才把花园给砸了。他说他在提出建议时,新小区的消息让他分身乏术,他不应该告诉我这个方法,她必须死。于是我把她藏起来,直到推土机进来。
“当他消失的时候,我想我安全了,可以和她共度余生了。
“Bernie恨我,但和Lyla在一起的时间是我生活的全部,我逐渐爱上了她的样子。”
我感到恶心。听Prudence说话勾起了我很多压抑着的关于Jamie的感情。我还没来得及悲伤或做些什么。我真的非常想念他。我以前的生活和我的未来,仿佛都离我很远。
我松了一口气,知道Derek没有欺骗Prudence,甚至没有打算制造鼠-Lyla。他真的是个好人。
“但她不能重生。你为她而活,可她并没有真正地活着。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么做呢?”我反驳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地方可以让你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但她有自己的生活!她有我。这是她所需要的。”她对楼房和不理智行为的观点当然是对的,我脸上的痛苦加剧跳动着表示赞同。但我仍然坚信她已经失去了弗兰肯斯坦博士式的鼠-Lyla觉得重要的东西。
她已经停止了哭泣。她的愤怒程度又上升了。我试图告诉她,这不是她所熟悉的真正的孙女, 但她似乎已经对那个取代她失去的东西的生物产生了新的感情。
我提出的每一个合理的论点都会换得越来越多的尖叫。她越说越不连贯。争论毫无进展,我们来来回回地争论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离我越来越近。这时我们都已经站了起来,尽管她的外表憔悴虚弱,但Prudence确实令人害怕。她看上去很不正常。
她的话已经说不连续了,我不知所措,脑子里有太多的念头在涌动,无法处理她的咆哮声。我往后退了几步,在我们之间拉开一小段距离。
这时,从我的余光里可以看到小区里的邻居正在隔窗看着外面的争吵,Prue的尖叫声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天色很亮,我看不清楚,但我转身扫视了一下窗户,果然辨认出Eddie和Ellie正在卧室里看着,努力向我挥手。
他们疯狂地挥手指着我,我试着向他们挥手示意,但他们一直指着我…为什么他们要指着我?
然后我听到了,园艺剪刮擦在地上的声音,Prudence拿起园剪向我冲来。“你这个无知的小//女表//子! 你根本没在听。你不配拥有我的家! 你杀了她!”
双胞胎一直在叫我转身,我不该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幸运的是,和之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惊吓不同,我没有呆住。我的战斗或逃跑的本能启动了,我比以前跑得更快。我冲回楼里,听到底层的邻居们在混乱交响乐中锁门,门栓咔嚓作响。
我不能责怪他们。Prudence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也不想在她现在的状态下对付她。但这并没有阻止我敲打他们的门,乞求有人报警,尽管预感告诉我,在这栋楼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我跑上楼梯,还是被她跟着。
到了二楼,大部分人还锁着门,但也有少数人从家里出来,带着各种重物。即使是在危机中,我也不能责怪这里的社区精神。我又跑了一段楼梯,虽然变成了两段,但还是把我带到了三楼,然后到了走廊的后面。我敲了敲Terri的门。
我心跳加速,但当我转身时,Prue却不见踪影。我希望2楼出来的人已经把她拦住了,但有些方面很奇怪。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还没完。
Eddie和Ellie紧紧地抱着我,Terri让我进去,并在我身后迅速把门关上。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她简直不敢相信Prue的所作所为。原来没有人知道Lyla的事。
在最初的一个小时里,我很紧张。但Prue已经消失了。Terri帮我清理了烧伤,并帮我冷敷了一下。她说要送我去医院,但我不能。
我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惊吓过度,我无法面对要和外人解释我是如何受伤的;我仍然没有报告Jamie失踪。他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他的家人,还有工作单位已经放弃了打电话来,但他的朋友们开始了。他们不停地骚扰我,可我太心烦意乱了,一直想不到一个像样的谎言。
我搬进来已经一个星期了,要不了多久人们就会意识到这之中有严重的问题。我和我家人的对话很短,我坚持要等到我们“整理好行李,安顿好”之后,他们才会来拜访。
除了一个凶残的老太太和数不清的不正常问题之外,现实世界的问题也开始爬上了我的心头。
我和Terri坐了几个小时,和她喝茶聊天。天开始黑了,Eddie和Ellie在房间里玩了一会儿后,来到了客厅。空洞又取代了棕色的小狗眼睛,他们的爪子看起来特别锋利,但在我看来,他们还是很可爱。
它们的转变促使我回到了公寓,天色已晚。我需要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怎么把自己从这个巨坑里挖出来。我不能只是继续种花园。我需要自己动手。
我徘徊在楼梯上,它们让我多走了一会儿,但没有什么太可怕的东西。我经过5楼的那个人,礼貌地点点头,继续往上爬。我不知道他是否收到了那封关心信,他有点不让人放心。
当我来到我的楼层时,Prentice先生又发出了他的动物声。我笑了,这让我的脸很痛。在经历了所有的疯狂之后,我开始发现这栋楼里一些看似温和的恐怖让我感到奇怪的安慰。
我到了我的公寓,转动门上的钥匙,然后像Terri一样把自己栓在里面。
我一进门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公寓里一片混乱,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因为我们一周前才搬进来,我一直心事重重,没来得及整理行李。但东西都不在原位,这种有条不紊的混乱不是我离开时的样子。
然后她从我的厨房走了出来。Prudence Hemmings。她这次左手拿着一把大剔骨刀,她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她对我笑了笑,抬起右手,手里叮叮当当地拿着一串钥匙——她就是这么进来的。
我转身想打开门栓,但她却在我还没来得及转动门把开门的时候,从后面抓住了我,用刀子抵住了我的喉咙。
“我会为你的所作所为杀了你。”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不假思索地往前倾了一下,把头尽量往后摆。我不敢相信这招奏效了,但我一定是打碎了她的鼻子。Prudence丢掉了刀子,紧紧捂住她的脸,血从她的手指间流淌出来。
我去抢刀,但她离得更近,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再跑。我抓住门把手,在她想捅我的时候,转动门把手退出公寓。我大部分身体都在门外,但她的手臂已经接近到我的身边,我感觉到刀子刺穿了我的躯干侧面。
我痛不欲生,但我没有停止奔跑。当我走出公寓时,我还能听到Prentice先生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走廊。这让我有了一个想法。
我向他的门跑去,Prudence疯狂地刺向我,鼻子里涌着血。当我停在48号公寓外时,想到了一些东西。疼痛是可怕的,我能感觉到自己开始失去意识,我失去了很多血。
我愿意付出最后一口气来结束Prue。所以我仅仅靠着肾上腺素在奔跑……我用力地敲了敲48号房,然后大喊:
“Prentice先生,你能帮我吗?”
这是在黑暗中的一击,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必须尝试一些东西。
她已经停止了刺向我,她正享受着,看着我身上她造成的伤口中慢慢流出血来。
我无比的虚弱,没过多久我就失去了意识,但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48号里面传来沉重的哐当声,链锁被释放,螺栓被解开。我用模糊的视线看着一个大型生物,我只能形容为公牛和狼的交集,从公寓里冲出来,把老巫婆踩死了。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听到骨头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天后,我在医院醒来。我的父母和井察都在那里,显然我是在公寓楼外被发现的,我的手提包不见了,是一个邻居报的#,他在事发时一直在窗口看着。
井察告诉我,这个人从窗口看到了抢劫事件。他们看到两个人接近我和Jamie,往我脸上泼东西,攻击我们,当他试图反击时,他们把我的男朋友捆进了一辆车,井察一直在寻找,但没有结果。他正式失踪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但又庆幸Jamie的失踪不会被归咎于我。我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胡乱编造着说在享受我们同居的第一个星期里,他都翘掉了工作。
我被刺中了4次,但幸运的是刺在了非要害的地方。我流了很多血,但我会没事的。伤口都不深。他们认为我的烧伤是化学性的,而且也是在抢劫时发生的。
井察答应会随时向我们汇报情况 但他们还是找不到那辆车。他们永远也找不到。我真希望井察说的故事是真的,这就留下了一些Jamie生存的希望。
我的父母在事情发生后并不想我重回那个公寓,他们说那一带太危险了,我是活生生的证明,那里并不安全。他们说要帮我收拾东西离开。但我坚持要回去,告诉他们我想试试感觉怎么样,他们不能强迫我。
我在医院醒来两天后就出院了。当我回到了公寓,很奇怪。感觉就像回到了家。尽管发生了这一切,但这个地方的某些东西吸引着我。
自从Jamie死后,我第一次坐电梯。我不得不这样做,我还没有恢复到足以征服太多楼梯的地步,我也不能保证它们会善待我。我为没有9号按钮而微笑,为想到那些生物而打了个寒颤。
当我到达我的走廊时,我看到Prentice先生带着他的报纸和袋子里的牛奶走来。他转过身来,对我笑了笑。
“我不确定你会回来。很高兴看到你能起来走路了。”他说着闲话,仿佛我没有看到他在几天前真的踩死了一个女人。整个经历让我很迷茫,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人打劫了,并且梦到了那张纸条和之后发生的一切。然后他说了一句话,证实了一切是真的。
“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个女人。不过你在楼下的那位女士那里交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他对我眨了眨眼,转动了他家门上的钥匙。
我进了我的家,坐在了二手沙发上。我感到空荡荡的,但又松了一口气。随着Prue和冒牌货邻居都走了,唯一剩下的威胁是电梯里的生物,他们只在1时11分和3时33分之间构成威胁。
也许我可以开始在这个地方过上半和平的生活了。
Terri敲了敲门,我的手提包,在Prue攻击我的公寓之前,我把它落在了她的公寓。Prentice先生是对的,她是个好朋友。
我感谢她所做的一切,以及她告诉井察的事情。她说她找到我纯属运气好,她走过去还包,结果发现我和Prue趴在地板上。我问Prue的尸体怎么了,她只是指了指48单元的方向。
“他在吃它。” 她说。
几天过后,我决定留下来。我无法想象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能回到完全正常的状态,而且我已经对一些公寓里的怪事产生了相当的感情。
我试着在双胞胎的帮助下重新种上花园。当时我已经拆了几针,但Derek没来。我想他已经永远离开了。
我已经准备好完全接受这里的生活了。过去几天很辛苦,但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伴随着呼吸的时间,是悲伤的时间,我一直在为Jamie伤心。
这使我不得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昨晚,我躺在床上,被Prue的思绪和发生的一切所困扰,但我最无法摆脱的思绪,是Lyla回来给她带来了多少幸福。它感染了我思想的每一部分。我知道你们都警告过我不要这样做,但我还是做了。我重复了这个仪式。
我还没抓到他。但我听到了抓挠的声音。Jamie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