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Esther Beckman女士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她会因为我把她的名字写成这样而谴责我,但我觉得人们完整地记住她的名字很重要。Essie是特别的,她值得拥有这么多。
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我很庆幸自己能遇见她。委员会在封锁期间为弱势居民购物的举措是为了让这些居民受益,但我相信,我需要Essie比她需要我更多。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她给了我一线生机。她是能让我从残暴的错误决策中解脱出来的唯一。然后她离开了。
当我和Terri通完电话后……我为Essie燃了一支烟。我静静地对着我的折叠桌,对着我的茶杯啜泣。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在1:11和3:33之间走进电梯,因为居住在电梯里的生物正处于最疯狂的状态,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杀。
我感受到了失落的痛楚。它又点燃了我的情感记忆,我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境地,我感受到了当我踏入电梯,并重复那个仪式时产生的每一种情绪。还有当我宣判Jamie作为他们中的一员度过一生时,那些所有的情绪。
自从我们搬进去的那晚,那些生物把Jamie撕成碎片后,Essie是第一个死在电梯里的人。整个街区的人都意识到了危险,讽刺的是,这相当程度上降低了电梯出事的风险。是Prudence Hemmings的疏忽导致了我的悲剧,但没有什么可以解释在我的新朋友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认识了她很短的时间,但她真的充满了生命力。她说起想念她的儿子和孙子,说起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喝杯茶,让我不用在走廊上喝。她是有计划的。我不相信她想死。
她对我的最后一句忠告在我脑海中响起。
你的一个朋友需要帮助。你要知道,这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她一直在谈论她自己,而她只是没有意识到呢?我在想我是不是已经让她失望了。也许这根本就不是关于Jamie的。坐在那张桌子前,我脑海中的想法像滚雪球一样滚了好几个小时。
我的思绪最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是Terri和孩子们。我打开了门,她们站在门口的安全距离。
“对不起,Kat,我知道你可能想一个人待着,但孩子们知道你会为Beckman女士的事伤心,他们想来看看你。
“我已经给Prentice先生和隔壁那对夫妇送去了一些零碎的东西,所以你今天不用担心。”
Terri很可爱。她从一开始就对我很好,我爱那些孩子就像爱自己的骨肉一样。她说我想一个人呆着,其实不是,仅仅是看到双胞胎的脸,我的精神就振奋了。
“来个隔空拥抱,Kat!” Eddie用手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抓住走廊上稀薄的空气。真是可爱极了。走廊里的一只无毛猫在他脚边玩耍,小心翼翼地不与他擦身而过,以免烫伤他幼小的皮肤。
“隔空抱抱。”我回答道。“我想你们了。”
“我们也想你! 妈妈说她等不及你能来带我们玩了! 不要伤心。”Ellie补充道,让我的心一点点融化。他们正在成长为如此善良和了不起的人。你很难相信,他们整晚都像魔鬼一样,从不睡觉。
我看得出来,Terri很疲劳。她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在短短的交流中打了好几个哈欠。我很同情她,虽然我很爱那些孩子,但当我为他们熬夜时,睡眠不足很致命的。我无法想象我们被关了这么久的情况下,还要像Terri一样,在挤出的时间里四处奔波。
“我也等不及了! 我们会有这么多……”我话还没说完,我的注意力就被公寓里面传来的极大的刮擦声给吸引了。
“你没事吧?”Terri注意到我突然的沉默和表情的变化,开始说道。
“我没事。”我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并没有。背景中的噪音变得更加疯狂。
“那是什么声音,Kat?”Eddie带着孩子般的天真问道。我不想骗他,但我没打算说实话,我只在Terri的公寓当保姆是有原因的。我不忍心让孩子们有危险,也不想他们把我当成怪物。
刮擦声和抓挠声慢慢开始变成碰撞和撞击声。
“我得走了。谢谢你们来看我。你们可能不知道,伙计们,但你们让我真正拥有了一天。我很快会再去看你们的,我保证。”就这样,我关上了门,栓上了门闩。
我觉得很糟糕。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粗鲁,他们把我当作家人,尽管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把他们抛在身后。我不想让他们受到他的影响。他们不应该承受我的错误。
我跑到挂锁的衣柜前,愣愣地盯着它看了几分钟。我看着两扇门相接的中心线随着里面的每一次敲击而膨胀收缩。仿佛门在呼吸。他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喘息和大叫。这几个月来,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行为。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我打开门,他会不会把我撕成碎片,四肢百骸?
我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要这样躲着我那不死不休的半腐朽的男朋友。
我坐在仿佛会呼吸的门前,背对着门,企图把他挡在门内,哭了起来。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哭了。我的斗志已经被打消了。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烂摊子。
敲门声没有停止。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并没有平静下来,只是更加的绝望,疯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电梯里那些怪物把他撕成碎片之前的表现……或者是Essie大摇大摆地进入他们的领地时的表现。也许他这样的行为只是因为其他怪物终于抓到了一个受害者。
我的手机响了好几声,是Terri打来的。我把还在响的手机扔在地上,双手抱头。
砰砰
咕噜咕噜
嗡嗡嗡
这成了一种死循环。敲击造成的振动捶打着我的背。周围所有的噪音都开始变得公式化和重复。我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它停止。
“我现在不需要这个,Jamie。”我哀求着,沮丧地说道。我没有想到会得到答复。我经常和他说话,用尽一切办法想把我认识的那个人从他脑海里挖出来,但越来越徒劳。不管怎样,我发现说话是有治疗作用的。
没有一次我得到了回复。直到那时。
“KA…KA ”他用一种我实在无法形容为正常的声音沙哑地说道。敲击声已经停止了。只剩下沙哑的呼吸声和口水滴落的声音。“KAA…AT ”他终于喘了一口气,好像很痛苦。
泪水止住了,我立刻跳起来,摸出挂锁的钥匙打开他的牢笼。当它打开的时候,他盯着我,Jamie的眼睛看起来悲伤而绝望。我也盯着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在这个短暂的小插曲里,回望我的不是那个怪物,真的是Jamie。
我很心痛。就在那一瞬间,我真的和我的灵魂伴侣独处了。但它没有持续下去,它不能。
他的眼睛从熟悉的蓝色调变成了黑色。这让他看起来更像啮齿类动物,没有明显的虹膜让它们变得炯炯有神,就像一只老鼠。我站在原地,不自在地看着他靠后腿站立,从平时驼背的姿势伸展开来。我注意到了它那尖锐的牙齿,藏在它那畸形的肉鼻子下面。那是为数不多的几块没有毛发的地方之一。
眨眼间,它就向前发起了攻击,向我的脸抓来。我猝不及防,我被他撞得向后飞出去。他在我身上迟疑了一下,我的脸离他怪异的鼻孔只有几英寸,他呲牙咧嘴,那双黑眼睛里充满了欲望,唾液从他锋利的獠牙尖滴到我的脸上。
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小小一只了。
这给了我足够的时间,让我把一直顶着衣柜的火钳朝我滚过来。将整个公寓武器化是Prudence的一个规则,与其他规则不同,它已经被实际证明是有用的。我用右手握住它,我感觉到他的爪子开始穿透我的胸膛,让我的身体感到一阵渗人的疼痛。
我把火钳插进了鼠Jamie的脖子里。我看着深红色的鲜血飞溅在房间和衣柜门上,开始呼吸急促。他重重地从我身上滚了下来。
是我杀了他吗?我想。我的噩梦终于结束了吗?我为自己一开始没有一棒把他从痛苦中解救出来,却能在他攻击我的时候发起反击而苦恼。我觉得自己真是个自私的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松了一口气,看着旁边地上的血迹和没有动静的毛皮堆。我的手猛地一抖,提醒我还拿着火钳。我当即把它扔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响,我稍稍喘了口气。
我的轻松是短暂的。地板上那堆毛茸茸的斑斑驳驳的东西开始有节奏地缓缓上升和下沉。他在呼吸。鲜血停止了从伤口处涌出,他慵懒地举起爪子的手,像动物一样在那里擦拭。我没有冒险,在他体力恢复之前把他拖回柜子里。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向你们保证,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继续下去,继续捅,直到他不醒为止。这是一个合理的思路。我也希望有这么简单就能解决,但这栋楼里的一切都没那么简单。如果他从袭击中醒来,刺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其实应该已经死了……三倍致命以上的失血量。即使我想让他死,在这个阶段我也不知道怎么做。
这让我很难受,试图在他突然的交流能力、攻击和Essie的预测之间建立联系。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我把一碗猫粮放在疲惫的生物旁边,锁上柜子,把我的折叠桌配套的第二张我不用的椅子放在两扇门的中间。我完全不知所措,事情已经失控了。
我坐在客厅那张现在唯一的椅子上抽烟。我抽烟,我喝茶。我想这一定是我采用的某种根深蒂固的英国式应对机制,因为虽然它没有治愈我的焦虑,但它确实让我冷静下来。
我给Terri发短信告诉她一切都好。有很多次我都试图说出真相……但我删除了每一次尝试。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一直以来都在对她撒谎,所以我只能继续撒谎。
她总是告诉我,如果我需要谈谈,她会一直在那里。我知道她是认真的,她是我最忠诚的朋友。这就是为什么让她失望令我觉得更可怕的原因。
几个小时后,尖叫声开始了。惨无人道的、震天动地的尖叫声夹杂着低沉的咆哮声。Jamie醒来了。
这些声音可以和Prentice先生的声音相媲美,我想知道邻居们是否会担心,但在像我这样的街区,深夜的尖叫和咆哮是常态。Jamie可能会把我生吞活剥,也不会有人去检查。就算他们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想象着Percy和Sylvia把电视音量开得很大,以淹没我的尖叫声。
那不是痛苦的尖叫,而是愤怒,是战斗的呐喊。他刚刚对我的攻击只是一个警告。我能感觉到他的不屑透过隔在我们之间的薄薄的木质屏障向我传来。如果他的攻击继续下去,我肯定会死,肯定会死。
大约晚上11点,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决定要参加正付批准的晚间活动,然后离开我家徒四壁的公寓。
大厅里顿时鲜活起来。我们的居民中比较安静的人利用这段安静的时间来享受他们的家庭。猫咪们嬉戏着,摔闹着,在楼梯上追逐着对方。我想知道它们是否也会遇到跳跃的楼层,是否曾经因为互相追赶而走到不同的楼层。
当我下楼的时候,5楼的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我笑了笑,他已经有点成为我的最爱了,在楼梯上路过他,总是意味着家就在附近。
“嗨,Clive!”我经过时向他挥手。我每次都给他起不同的名字,希望有一天能叫对。他没有回应,连看都没看,但他从一开始就没理过我。我把Clive加到了他的名字目录里。
住在与楼梯相邻的镜子里的男孩挥了挥手。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件染色的绿色条纹T恤。他做着鬼脸,对着我的倒影疯狂地咂舌。我也咂了回去,把鼻子往上推,像一头猪,结果得到的是无声的狂笑。
夜晚的楼梯间光线很暗,但我还是数清了我到达的每一个楼层。这次走了九层楼梯就到了。还不错,我想,庆幸没有更糟糕。当我到达楼底时,我感到一种释然,就像我生活中的一切坏事都被锁在了那间公寓里,我自由了。
外面很冷。我穿了一件薄薄的开衫,但我还是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寒意。我用最短的距离向小区旁边花园的长椅走去。看到这座城市如此空旷,我感到很奇异,平时楼外都是热闹非凡的,但病毒的威胁让这里变得荒凉。当我坐在凉爽的空气中时,我试图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起来。
一位好朋友曾经告诉我,置身于大自然中可以帮助我们的大脑释放血清素,这是真的。土壤真的会让你更快乐。我试图拥抱大自然的宁静,但很快就被一连串细小的喵喵声吸引了,这些声音从我种植在小区外墙的植物的叶子里传来。
我在口袋里摸索着手机,倒腾着打开手机电筒。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绿地,如果猫咪在里面受伤了,我不想惊动它。
当我靠近小灌木时,掉落的树叶在脚下嘎吱嘎吱地响,但喵喵的叫声并没有停止,经过轻手轻脚的搜索,我才发现,声音是3只小猫咪发出来的。
它们好小一只,皮肤皱巴巴的,没有毛。它们不是新生儿,眼睛是睁开的,而且比较警觉。它们肯定是游荡在大厅里的猫的后代。我怔住了,我不知道它们会繁殖。当3只猫咪中最大的一只用头蹭我的手时,我感到手指有点刺痛。
我和小猫坐了好久,它们趁机赶紧坐在我的腿上,我等着它们的妈妈回来。我越来越担心,3只光着身子的小猫似乎变得很冷。我把它们放在长椅上,用开衫裹着它们,开始寻找猫妈妈,我自己也在发抖。
大约过了20分钟,什么也没有出现。我把衣服裹得更紧一些,以增加温暖,开始在灌木丛中寻找猫妈妈。灌木丛是花坛的一部分,绵延了三分之一公寓楼的长度。我一直盯着长椅,沿着树叶往前移动。
我努力地寻找着,直到最终发现了一些东西。一个相当大的通风栅栏隐藏在其中一棵灌木后面,我不记得种灌木的时候它在那里。有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藤蔓穿过了栅栏的金属条,看不清楚,似乎是从里面向上生长的。栅栏通向的一定是一个地下室。
一个小区本没有的地下室。
我使劲地眯着眼睛,想看清里面的情况,但我什么也看不到。过了几秒钟,我发现藤蔓明显地长到我的脚边,缠绕在我的鞋子上。这可把我吓坏了,我扔下手机,开始扭动我的脚,当我听到格栅里面传来一声很大的叫声。就像你听到有猫在你窗外打架那种。
我被吓倒了,还被藤蔓绊了一下,但在踢到藤蔓的时候,我把抓住我的那块藤蔓踢断了。我移到一旁的灌木又把栅栏关住了,叫声突然停止。我把脚上的那块藤蔓扯下来,另一只手抓起手机。手机电筒还在照着夜空。
我想从灌木丛中挖回去,但栅栏已经不见了,剩下的藤蔓也不见了。我把断掉的那块放进口袋,回到长椅上。小猫们喵喵的叫声让我对猫妈妈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于是我把它们抱起来,带着它们回到屋里。它们一路上轻轻地喵喵叫着。
我被冻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快到电梯变得危险的时候了,我想确保小猫没事,所以进门时我没有调查楼下的情况。我冲上楼梯–这次只有5层楼–然后打开了我公寓的门。
尖叫声已经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响亮的、沙哑的鼾声。Jamie终于把自己累坏了。我把小猫放在沙发上堆成一团,找了几个垫子和一条毯子让它们蜷缩在上面。明早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拿食物。它们可爱极了,蜷缩在一个小堆里。
我坐在折叠桌前,盯着那块藤蔓。它已经不生长了,但它很茁壮。我想知道它是如何在地下室里生存下来的,又是如何能以如此指数级的速度生长。我在某个地方住了将近一年,怎么会不知道有个地下室呢?我把藤蔓放进水杯里,开始第二次为自己找不到栅栏而紧张。我走马观花地理清了头绪,却只是得到了更多的疑惑。我无法理解其中的任何一个。Essie的死,Jamie的行为突然改变,小猫,地下室……还有那条藤蔓。我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要弄清楚。
我坐在折叠桌前,盯着那块藤蔓。它已经不生长了,但它很茁壮。我想知道它是如何在地下室里生存下来的,又是如何能以如此指数级的速度生长。我在某个地方住了将近一年,怎么会不知道有个地下室呢?我把藤蔓放进水杯里,开始第二次为自己找不到栅栏而紧张。
我走马观花地理清了头绪,却只是得到了更多的疑惑。我无法理解其中的任何一个。Essie的死,Jamie的行为突然改变,小猫,地下室……还有那条藤蔓。我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要弄清楚。
我不想睡在Jamie身边,所以我蜷缩在小猫旁边的沙发上,放着Netflix的背景音乐。我昏昏欲睡,想着秘密地下室,还有那下面究竟会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