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短篇推理小说,西村京太郎《敦厚的诈骗犯》在线阅读

2021.5.27 悬疑小说 1980

    四

    侦探社的报告迟迟没有送来。到了第三天,总算来电话联系了。于是,两个人在“紫苑”会面。

    “关于五十岚好三郎这个人,只要能够调查的,已经全部调查过了。”

    侦探说这话时,脸上充满了自信。他从提包里拿出薄薄的一叠调查报告放到晋吉面前。晋吉接过报告,对侦探说:

    “你当面谈一谈就更感谢了。五十岚究竟是什么人呀?”

    “五十岚今年五十三岁,电影演员。哦,不,说得准确一点,曾经当过电影演员。”

    “演员?”

    “也上过好几次电视,可是,无论在电影里还是在电视里,他只是跑跑龙套。由于他长相不好,所以扮演的角色,多半是刻薄的高利贷者,或者是诈骗犯。”

    “诈骗犯?”

    难道他这次是在现实生活里干起电影和电视里的角色吗?

    他几次三番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了,也许是他当演员养成的习惯。“他的表演技巧实在太陈旧,所以电影和电视也就渐渐地不大用他了。现在,好象已没有人来请他演出了。”

    “那末,他手头很拮据喽?”

    “毫无收入,而且,其他什么事都做不来。”

    “家庭呢?”

    “有一个妻子。年纪比他小一轮,还有个儿子,刚进大学念书,”

    “没有收入,怎么送儿子上大学呢?”

    “好象是由女的搞点副业来勉强维持,看来生活相当困苦。”

    对晋吉来说,这是一个坏消息。这个男子没有收入又要送独生子上大学,那末,对钱肯定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了。这么一来,他绝对不会放过晋吉——这株煞费苦心才抓到手的摇钱树。他也许想靠晋吉吃一辈于呢!

    “他在作案方面有些什么情况?”

    晋吉带着一丝期望问道。

    但是侦探回答得很干脆:

    “没有。我见过好几个从前和五十岚好三郎共过事的人,我向他们打听了,可是,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这个男子虽然专门扮演坏人,但他天生却是个老好人,从不做什么坏事。”

    “我看,他们这些人的眼睛有毛病。”

    “呃?”

    “不,没什么。”

    晋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摇了摇头。

    (说他是一个老好人……)

    他们一定不了解他是个伪君子,也可能是他一旦贫困潦倒,就变成凶相毕露的坏人了。但不论是什么原因,在晋吉眼里看来,这个男子只能是只豺狼,-只茹毛饮血的饿狼。假使他从前没有作过案,当然就设法反过来挟持他了。

    “即使没有作过案,舆论方面有什么情况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有关他的丑闻吗?”

    “简直没有听到过。唯一带有批评性质的话是:喜欢电影,但没有才气,这是他的致命伤。哦,还有……”

    “还有什么?”

    “今天半夜要放映的电影里有五十岚好三郎,是十年前的片子,片名叫《杀死恶人》。”

    报告就是这么些,晋吉耗去调查费一万元。

    对于这个男子的情况,虽说只有个轮廓,但他的真面目已有所了解,这也许算是晋吉的一个收获。不过,保护自己免受敲诈的方法,晋吉却一个也找不到。如果他跑来要钱,晋吉仍旧不得不象前几次一样,乖乖地把钱递过去。

    那天夜里,晋吉独自一人看了电视台半夜放的电影.

    这是一张旧片子。在配角名单的最后部分,出现了五十岚好三郎的名字。虽说侦探预先已经告诉过晋吉,应该是意料中的事,但一看见这个名字,晋吉还是吓了一跳。

    电影是一部典型的武侠片子。故事内容并没什么可取的地方:美男子兼英雄的男主角,把统治街道马路的众流氓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和女主角卖花姑娘结合了。

    五十岚扮演敲诈女主角的刻薄的高利贷者。他在女主角面前晃着借据,胁迫她做自己的小老婆。演技很拙劣。扮女主角的女演员也确实蹩脚,因此,两人一对演,简直就成了幅漫画。

    紧接着的情节是五十岚被小流氓杀死了,于是,晋吉便关掉电视。

    正如侦探所说,他真是个拙劣的演员。晋吉觉得,难怪电影也好,电视也好,都把他拒之于门外,这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然而,他敲诈晋吉的做法却并不笨拙,作为演员,他是个失败者,但当个真正的诈骗犯却并不逊人一筹。

    又到了第五天。

    五十岚今天又该来了吧,而这一次要求的数目,可能比上一次再加一倍:四万元。

    晋吉思想上已有所准备,走进店门。可是,过了中午,到了黄昏,不见五十岚的影子。天黑了下来,八点钟一过,要关店门打烊了,但五十岚那苍黑发肿似的脸还是没有出现。

    晋吉松了一口气,喝着茶,打开晚报。

    “啊呀!”晋吉看到晚报的社会版上登着五十岚好三郎的照片。

    《援救幼儿,老人负伤》

    这是标题。据晚报报道,一个幼儿奔到马路上,五十岚好三朗正好路过此地,他为了援救幼儿,跃到车前,脚部负伤。幼儿得救了;报上登载着脚被包扎起来的五十岚抚摩着幼儿脑袋的照片。

    “我拼命奔过去,幸好,孩子得救了。但谁都会这么做的呀。”

    这是五十岚发表的谈话。

    晋吉怎么也想象不出,报纸上登出来的五十岚,会和敲诈自己的男子是同一个人。

    当时是怎样一副情景?晋吉没有目睹,不了解。不过,跃到车子前面去,理应有被轧死的危险。为了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幼儿,这个男子甘冒生命的危险,可是他又恬不知耻地来敲诈自己,这二者之间究竞有什么共同之处呢?

    但是,报上的照片怎么看也不会错,就是他!不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而且,从发生事故的场所来看,是在五十岚往理发店来的途中,是在他前来敲诈的半路上,而他却奋不顾身地救了一个幼儿,他这是生着一副什么样的神经呀?晋吉对五十岚这个男子是愈来愈不理解了,不过,晋吉想在这种不理解当中找到一丝希望。

    (也许他是突然改邪归正,拯救了幼儿吧。这样的话,不是也可能停止对我敲诈吗?)

    然而,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晋吉明白,那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希望而已。因为五十岚瘸着腿又在店里出现了,苍黑色的脸与平时一样。


    五

    “你大概在想,要是我在前天的事故中死了就好了,对吗?”

    五十岚小声地讥讽着说,一边照例让晋吉替他修面。

    “可是,遗憾得很哪,我还是这样健壮。”

    “你打算和我纠缠到哪一天为止?”

    “也许是-直到死,因为我对你很中意呀。”

    “一直到死?”

    晋吉不禁大声嚷起来,旋即又慌忙缄口不作声了。

    因为文子正在一旁给一个年轻的男人理发,她已经吃了一惊,转过脸来了。

    “没什么事。”

    晋吉对文子说。五十岚闭着眼在发笑。晋吉真想揍他的脑袋,但总算使劲忍住了。

    修好面,就象变戏法的人要从衣服里取出鸽子来-样,五十岚装模作样地从里面的口袋里取出那种收据来,并理直气壮地填上了“四万零二百元”,送到晋吉面前。

    虽说晋吉思想上有所准备,知道钱数会一倍一倍地翻上去,但看到收据,他的脸色还是变了。

    “难道你认为我手头有着这笔钱吗?”

    晋吉一面留意着文子,一面压低了声音瞪着五十岚这么说。

    五十岚抬起沉重的跟皮,看了看挂钟,说,

    “现在还只有两点钟哪。”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三点钟之前,银行的门是开着的。”

    五十岚笑了笑,又说,

    “好,还在那个咖啡馆等你噢。”

    说完便走出了理发店。

    这时,与其说晋吉是在发怒,倒不如说他是感到绝望了。晋吉知道,敲诈这玩意儿,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永远干下去。而且,敲诈的金额也会不断加码。下一次,一定要提出八万元了,人的欲望是没有底的。

    晋吉瞒着文子,从储蓄里取出四万元交给五十岚,但是,事情巳到了连晋吉自己都无法再容忍下去的地步了。晋吉想,既然不能上警察那儿去,那末,唯一可行的办法是从五十岚身边逃走。

    当夜,很晚了,晋吉也不说什么理由,对文子说:

    “我想搬家。”

    文子瞠目结舌了,问:

    “为什么?好不容易才和一些主顾混熟了,你却要……”

    “反正,我讨厌这地方。我忍受不了。”

    “阿香怎么办?幼儿园又非得换一个不可了……”

    “你要是不愿意,哪怕就我一个人也走,离开这儿。”

    晋吉是在发吼了。文子呢,脸色发青,说:

    “好好好,听你的。”

    接着又说道:

    “搬到别的地方去也行。不过,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

    “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和经常来店里的那个五十二、三岁的顾客有关?”

    “没有关系。”

    晋吉背过脸去,语气很不高兴。

    文子也不再向下问。

    第二天,一家三口搬到了东京郊外。他们没能真正远离东京,这是因为晋吉和文子都生在东京,他们没有故乡可归。

    晋吉夫妇俩除了理发又没有其他手艺,所以到了新地方,还是不得不挂出理发店的招牌。

    理发店总算搞得象个样子了。这天,文于带着阿香到新的幼儿园去,晋吉坐在店堂里的椅子上,累得精疲力尽。

    五十岚的勒索,加上这次搬家,二十六万元储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今后,不得不再勤俭刻苦一点,慢慢地攒。

    (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不必租人家的房子而有自己的房子呢?)

    都是因为五十岚这个家伙。晋吉想到这里,感到门口有人进来,他便反射性地回过头,说:

    “请进!”

    晋吉一边说着,一边笑脸相迎,但笑容还未展开,便在中途僵住了。

    进来的这个男子就是五十岚好三郎。

    “真叫我好找啊。”

    五十岚毫不在意地说。一边将狭窄的理发店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

    晋吉只是默默无言地盯着五十岚,由于愤怒,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可是五十岚无视晋吉这种情绪,在另一只椅子上坐下来,说:

    “请你同平常一样,给我修一下面。”

    口气闲悠自得,接着又说:

    “那收据,我也好好地带来了。”

    “唔,请你快一点好不好。”

    五十岚的话使晋吉条件反射似地从椅子上下来,向蒸毛巾器走去。晋吉脸上很不自在,取出了毛巾,然后动作机械地将五十岚坐着的椅子放倒,把热毛巾敷到自己眼睛底下那张苍黑色的脸上。

    敷在脸上的毛巾一拿开,五十岚便睁开沉重的眼帘,笑嘻嘻地往上看着晋吉,说:

    “你的脸色不好哪。”

    他的口气里带有嘲讽的味道,又说:

    “要是病了的话,不趁早去医治就要麻烦了。对我说来,你可是一个很要紧的人哪。”

    “你别说话了。”

    晋吉似乎是带着哭声说这话的。他手里拿着剃刀,可手指头微微有些发抖。

    “好不容易又见面了,可你……,别发那么大的火好不好。”

    五十岚乐滋滋地,接着又说,

    “我想,今后我还要-直和你交往下去,你也高兴高兴吧。”

    “你别说话了。”

    晋吉重复着这句话,脸部的肌肉在痉挛。

    “为什么要动那么大的肝火呢?”

    “你别说话了,我求求你好不好。”

    “笑一笑,你笑一笑行吗?对顾客要和蔼可亲,这不是你们招徕主顾的诀窍吗?”

    五十岚始终笑容可掬。晋吉的脸色愈来愈僵硬,腋下湿漉漉的,渗透了汗水。

    “我不是跟你说别说话了!难道你不懂?”

    “你别那么死板着脸嘛,轻松快活些不行吗?我对你还是中意的哪。”

    “住口!”

    “你的脸色相当可怕哪。哦,对了,今天是那个女孩子的忌日,几个月前的今天,你轧死了她。是因为这个缘故,你才非常不高兴吗?是吗?呃?”

    突然,晋吉感到自己听不到五十岚的说话声了。不仅是五十岚的声音听不见,周围所有一切的响声,晋吉都听不到了。

    在晋吉的眼下,只见五十岚的嘴在一张一合地动着,他那苍黑而松弛的皮肤也在微微抽动,活象只丑恶的软体动物,是一只又丑又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

    晋吉的头脑错乱了,他想起了当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就踩烂过这种苍黑色的。这就是那种-,一踩下去,它会“嗤”地一声迸出一股青色的汁水。

    我要踩死这长相奇丑的-,我要用刀子剁碎它。

    苍黑色的-又在晋吉的眼下蠕动了,晋吉举起手中的剃刀。

    (好,杀死。对准那柔软的苍白色的肚子,用刀狠命地剁裂它。)

    忽然间,只听得“啊唷”一声凄惨的悲鸣,晋吉的眼前一片鲜红。

    晋吉的幼儿世界一下于消失了,他回到了现实世界。剃刀已不在晋吉手里了,它深深地陷入五十岚那苍白色的咽喉。鲜红的血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在向外溢。

    晋吉不知如何是好了。

    “救命!”

    他嘶哑着声音叫唤起来。这时,五十岚的血还在继续往外流,面容已经变成了土色。

    “喔……”

    突然,五十岚发出了呻吟声:

    “就——说——是——因——为——我——自——已——动——了……”

    只有这几个字,勉强还听清楚了,这也是五十岚死前最后的一句话。

    晋吉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就好比不理解诈骗犯五十岚竟舍命去救幼儿一样。

    血还在流,但五十岚好三郎已经死了。


    六

    最初,晋吉被作为杀人嫌疑犯逮捕起来。但后来,嫌疑的内容发生了变化,致死的原因旋即成了业务上的严重过失。

    因为警察找不到杀人的动机。

    由于在警察未到现场之前,晋吉将五十岚口袋里的“收据”都烧了,所以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警察在他俩身上只能找到一条联系,这就是:一个理发店主和一个老主顾的关系。

    “正好修到喉咙口时,这位顾客忽然动起身子来,所以……”

    晋吉一边说,一边想起五十岚最后的那句话:“就说是因为我自己动了……”,他确实这详说过的。这个诈骗犯在临死前已经奄奄一息了,但是,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温和善良的话来呢?

    对晋吉的判决是:徒刑一年,缓期三年执行。连晋吉自己对这种从轻发落也感到有点意外。

    当然,晋吉是不准营业了。但晋吉自己也感到,这是值得庆贺的事。即使允许再营业,流出的血还在自己眼前晃动,那也是没法拿剃刀的。

    “我们回到商业区的闹市中去,找点体力活什么的,什么都可以干。”

    晋吉对妻子文子这么说。文子和阿香对于回商业区去这件事,感到十分高兴。

    他们正在紧张地忙于第二次搬家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找上门来了。虽然从不相识,但晋吉一听对方自称“五十岚清子”,脸色都变了。

    “有事请到外面指教。”

    晋吉将对方领出屋子,因为他不想让文子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晋吉脸色苍白,看着这位身穿和服的妇女。

    “你是为了要说是我杀死了你丈夫而来的吧?”

    “不是的。”

    五十岚清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末,有何贵干呢?”

    “我整理丈夫的日常生活用品时,看到有一封写给你的遗书,我就给你送来了。”

    “给我的遗书?”

    “是的。”

    五十岚清子把一只厚厚的信封递给晋吉后,便走了。信封上确实写着:“给野村晋吉先生的遗书”,晋吉立即将信拆开。

    你什么时候杀死我,我不知道,所以先写下这封遗书。

    我曾经是一个派不上用处的演员。我从前只能演演配角,而且还是很蹩脚的。我之所以说“曾经”,这是因为我现在陷于谁也不要我的可悲境地了,电影厂和电视台都不来找我。

    我今年五十三岁,除了演戏,什么都不会,做演员这条生路被堵死的话,我就一筹莫展了。

    当然,要是我是独身一个,只要自杀就可以万事大吉,但是我有妻子,还有个刚进大学的儿子。我想,即使去死,也得聚一点钱留给他们两人。

    还算幸运,我加入了人寿保险,保险金是五百万元。要是有五百万元的话,我的妻子和孩子总可以设法话下去了。

    问题是,自杀的话,人寿保险也就无效了。我很倒霉,因为我的身体除了肝脏稍微差些之外,是出奇的健康。要是等待自然死亡,或是盼着得什么病而死的话,我们一家三口只有饿死的份儿了。所以,存在的问题就成了:不是死于事故,就是死于被杀。没有第三条路可定。

    就在这个时候,我目睹了你的交通事故。我从你的车号了解到你是开理发店的,于是,我就想利用你了。

    我想,要是敲诈你,把你逼碍走投无路,你也许会杀死我的。

    然而到采取实际行动为止,这中间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因为我感到为了自己而利用你这个素昧平生的人,心里很过意不去。但我说服了自己,对一个出了车祸逃走的坏人,即使利用了他也不能算什么。此外,还有一个理由曾使我犹豫不决,那就是我对自已的演技是缺乏自信的。我生就一副粗野的面孔,在电影和电视里只好被指派去演坏人,但我演技拙劣,总是引得观众忍俊不禁。我到你那儿去敲诈勒索,到头来,也许会被你识破,贻笑大方。这么一想,我犹豫不决了。我拼命地钻研诈骗的学问,并在你的面前表演了。你不但没见笑,反面脸色都变了。

    仔细一想,也真有点滑稽。我当了将近三十年的演员,三十年来,可以使人感到满意的演技。真是一次也不曾有过。但是在今天,当我不是一个演员的时侯,我的演技获得了成功。然而,当我明白了你不是一个坏人,而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好人时,我于心不安了。所以,我为了救幼儿跃到车子前面去过。与其说那是为了救孩子,仍不如说我是想让自己死掉。那样死了的话,保险公司大概不会认为我是自杀的吧。可是,幸运的是,不,倒霉的是,我没死!

    这么一来,我还是只有采取依赖你的办法了。我向你敲诈,把钱的数目按倍数递增。因为我琢磨过,这样做,你对我的憎恨也就会成倍地递增。

    过不了多久,你也许要杀我了。当你手拿剃刀要了我的命的时候,我能够踌躇满志地瞑目死去。

    一则,迄今为止,我的妻子和儿子因为我而饱受了艰辛,现在我将给他们留下五百万元钱,这使我感到十分满足。

    再则,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毕竟做出了卓越的表演,我对自已这一演技感到十分满足。

    请你原谅我。还有,我把迄今为止从你那里敲诈来的钱,如数附上。

    计七万六千二百元(其中理发修面费一千二百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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